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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1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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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18.82

懷抱著試驗箱離開科都的法蘭一園,飛機上的奧彬,表情凝重。

他認為月伯即使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有所怨言,也應該分得清大是大非,既然願意偷偷協助自己幫助大聖園度過難過,那就不會謀害聖都的安危。

“預言之子”的身份是月伯的免死金牌,連聖母大人唯一的使者教皇大人都說月伯不可能背叛耀星共和國,那麽他一個凡人又能懷疑什麽呢?

但是,即便如此,奧彬的內心依舊隱隱有些惴惴不安。

於是,他用手機打開了宗教院的頁面,在歷代教會子的介紹中,找到了月伯的個人簡歷以及他身為預言之子的“預言”——

「當聖潔之光熄滅,作為月亮誕生的預言之子就會被獻祭。」

這句話來自於《創世論》,根據教會的解釋說,“聖潔”是一種神學概念,即所有的神明的所念所想皆能化為實體力量,而教皇大人認為月伯就是名為“月亮”的預言之子的轉世,當聖母的意念力徹底從世間消失時,月伯也會隨之死亡。

由於《創世論》中關於“月亮”的死亡場景用的是“獻祭”二字,而其他相關宗教聖經在提到“月亮”時的態度都非常暧昧,宗教考古學家普遍認為白話文對該段內容中的“獻祭”二字翻譯並不準確,應該是“殉葬”。

因為在舊人類時期,向神明或者帝王貢獻年輕貌美的童男童女殉葬是很常見的事。

聖母大人的原型暴戾、易怒、只手遮天,她並非沒有情/欲的神明,又在晚年力量虛弱時選擇獨居於高塔之中休養生息,那麽,這時的她需要美色調劑似乎合情合理。

所以,當聖母大人離世後,將高塔中的“聖夫”殉葬也是情理之中。

聖母已亡,但耀星教認為她的靈魂不死不滅,曾經侍奉在聖母大人身側的凡人因為沾惹了神意,會重覆在輪回之中,從生而便知天命,但一生光輝燦爛。

所以,被神欽定了生與死、被宗教院打上“聖夫”身份的月伯,從被教皇大人接走撫養的那一天起,就沒有人質疑過他對聖母大人以及耀星大陸的忠誠。

可是,神意如果能被凡人輕易看破,那就不是神意了。

奧彬覺得,一切還是謹慎為妙。

於是他出境在黑/市上找到了一名接“私活”的半脫政者,以高價將病毒箱子交給了他,讓他按照自己要求的路徑進入聖都並在大聖園逗留一圈,最終僅將病毒箱子投放在了某棟寫字樓內。

並在該半脫政者投毒後安排人在境外匿名舉報該棟大陸有危險違禁品,大聖園聯合警防署立刻以排爆審查為理由,對該棟大樓進行了全面封鎖。

在此期間,僅有兩名新人類警員進入樓內進行排爆,並在發現有聖女出現離奇的高熱情況後,只安排了兩臺高精密機器人醫生入內進行檢查。

機器人很快發現了那些高熱聖女異常的身體指標,向疾控中心發出預警,緊接著疾控中心以“疑似EJD894病毒”聯系上級,上級在做出指示後又轉而層層下發指令,最終聯系到了大聖園的普通公安和聯合警防署,要求配合大聖園疾控中心進行緊急疾情處理。

公安那邊有卡登,老家夥就是這個餿主意的提出者,當然清楚發生了什麽,自然會配合。

而奧彬這邊,雖然那名半脫政者跑了大半個大聖園誤導調查,但只有奧彬自己知道,他只將病毒投在了這棟大樓裏。

月伯給他的病毒如果沒有問題,那麽這次事件過後,他一定會親自向月伯道謝,並想盡辦法補償玄大千;而如果月伯給的病毒有問題,那……

奧彬雙手環胸想了想。

月伯可是S級常駐新人類,聖女研究部副部長,中央軍第0軍的軍事主官,這種級別的精英還是別出幺蛾子比較好。

希望大聖園平安無事,希望恐/怖/襲/擊事件不再發生,希望左右教之爭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希望今年的選舉如期完成,希望這片大陸和平安然的生活照舊……

大聖園的酒店這邊。

青梅占原本打算多看兩眼右教的這個女發言人打算說些什麽,誰知電視看到一半,竟然停電了。

緊接著大聖園電力部門的信息就傳送了過來,說是電力系統出現了狀況,目前只有服務於整個城市基建運營的緊急電力系統啟動著,其他非必要供電地區都進行了限電,網絡信號可能也會受到嚴重影響,希望大家理解。

而青梅占所在地區的供電時間為晚上十點一個小時。

也就是說,青梅占從現在開始必須節約使用手機的電量,一直等到晚上十點。

她頓時無語地長嘆一聲,躺倒在床上,本想刷個短視頻娛樂一下,結果一看自己手機僅剩42%的電量,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

於是她開始看著天花板發呆,並且專心等待宥時的短信。

結果一直等到中午,手機都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青梅占頓時有點失落,忍不住開始多想:難道是我做得有點過分了?

可是轉念再一想,又覺得可能只是宥時手機沒電了,現在又突然斷電,他可能一覺醒來沒機會充電而已,又或者是信號不好,短信發不過來。

於是,青梅占雖然心有餘悸,但她還是揣著手機、憋著一肚子郁悶出門和幾個聖女打牌去了。

等到晚上打牌結束回去吃完晚飯,直到深夜十點來電,宥時還沒有發來信息,青梅占的內心更糾結了。

要是放在地球,阿廉不出半天時間就會來找她道歉,還會為了哄她開心,給她送好大一束的“藍色妖姬”。

果然,宥時不是阿廉,他雖然在外貌上更像是阿廉的高配版,可是在對待她的方面,始終比不上阿廉認真用心。

於是,這一晚,青梅占懷揣著心事睡了過去。

因為心煩,她睡一會兒醒一會兒,輾轉反側到了天亮。

於是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青梅占的雙眼腫得像是包子,雙眼皮直接變成了三眼皮,擠得眼睛只剩下了一條縫。

“怎麽了?你這是?”中午打牌的時候,旁邊的聖女A忍不住問。

“沒事,沒睡好而已。”青梅占回答。

“我看你可不像是沒睡好。”旁邊的聖女B調侃道,“昨天就心事重重的。”

“就是沒有電有點無聊。”青梅占敷衍道。

“我看可不是。”對面的聖女C一邊出牌一邊道,“因為男人吧?”

旁邊的聖女A和聖女B一聽,頓時八卦地笑了起來。

青梅占忙擺手:“不是的,真不是的。”

“不用解釋。”聖女C一臉平常心道,“正常、正常,做為一名成年聖女,這很正常,有需求很正常。”

“不是,我……”青梅占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不過你應該沒有C級吧?”這時,聖女A又問,“對方有繁殖契約對象嗎?”

一想到青梅占的等級,旁邊的聖女B頓時有些坐不住了,忙道,“你可千萬別和有繁殖契約對象的新人類暧昧,這種家夥如果你是在公館兼職的時候認識的,逢場作戲談情說愛就行了,出了公館的大門可千萬別和他們調風弄月,你把持不住的。”

“對啊。”聖女A道,“你在公館裏搞這些受公館保護,但你出門和人家搞暧昧,到時候‘正妻’找上門來,新人類美美地隱身,只剩下你被外人爆錘,除非你有個大心臟和足夠的技術,否則不值得!”

“不,我沒有,我……”青梅占想說自己沒有做小三,可又不想讓這些聖女知道得更多,所以說話支支吾吾的。

可誰知,眼尖的C還是看出來了:“等等,你該不會是在和榮譽新人類暧昧吧?”

青梅占頓時大驚失色,忙搖頭:“沒有!”

然而,她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見青梅占暧昧對象是舊人類,聖女A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道:“你在地球的時候很會和雄性玩感情嗎?”

“玩感情?怎麽會……”青梅占連連搖了搖頭。

“那我勸你謹慎點。”聖女A一邊整理手牌一邊道,“榮譽新人類不是不能談,他們確實會給你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但你得知道,舊人類和新人類出生環境很不一樣,他們比新人類敏感多了。”

“你在地球談過幾個啊?”聖女C一邊出牌一邊問。

青梅占:“一個……”

“啊?”聖女C的表情不太妙,於是又追問,“誰追的誰?”

“他追的我……”

“後來你們為什麽分的手?”聖女C接著問。

“沒有分手……”青梅占有些沮喪地低下頭,“沒分手就穿越來這邊了……”

“啊?那不就代表,你完全沒有經驗嗎?”聖女C一臉震驚道,“被追是很難長經驗的,而且像你這種連分手都沒有過,你基本就是零經驗,我勸你最好別和榮譽新人類談情說愛。”

“……”青梅占頓時語塞,她不理解,為什麽連這幾個陌生的聖女也要勸她遠離宥時。

聖女C見青梅占的表情中有些不情願,於是耐心解釋道:“我之所以說你沒經驗,是因為你只經歷過被人追,沒有其他追人或者被分手的經驗。

你要知道,因為追你的人是有目的性的,有目的性的一方往往為了達成目的,他的表演性和虛假性就會更強。而你做為被追的一方,你沒有非要跟他在一起的目的,你就不會像他那樣去偽裝自己,所以你反而很快就會被他看透。”

青梅占語噎,她和阿廉在一起快十年了,她並不覺得阿廉追她的時候在演戲,頂多是兩小無猜的時候更加殷勤,而結婚之後更加務實了一些罷了。

聖女A一邊研究牌局一邊道:“你要是有過分手經驗你就會發現,你可能並不了解當初追你的這個人的本性,而追你的人能完全拿捏你,因為他就是靠拿捏了你才追到的你,所以被人追不會讓你長多少腦……”

“反正,我不建議年輕女生考慮舊人類。”聖女B一臉過來人的表情,一邊出牌一邊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對人家有些人精聖女來說,不管是追人還是被追,掌控一段關系都很輕松,但是你要是沒經驗,那就……”

聖女C道:“我建議你不如去公館兼職,很多公館管理很嚴格的,你在那種風花雪月場合和新人類逢場作戲久了,很快就成長了……”

青梅占越聽心裏越堵,直到聖女C連“公館兼職”幾個字都說了出來,她整個人的情緒瞬間變得很低落,甚至表情都有些僵硬了。

於是,剛才還在勸她別和舊人類來往的聖女B立刻道:“其實我也見過很多沒什麽經驗的聖女和舊人類在一起也挺開心的,反正你只要把握好分寸,也挺好的,法律會保護你的……”

之後,旁邊的兩名聖女也打起了馬虎眼,幾人隨便聊了幾句,又重新沈浸在牌局當中,沒有人再多嘴。

玩牌到天黑,大家照慣例收拾凳子和桌子回房間休息,而青梅占卻沒有及時進入房中,而是打開手電筒,照亮了宥時房間所在的方向。

她很好奇宥時為什麽不理她,明明這些天兩人一直相處得很好,為什麽宥時卻突然就和她斷了聯系?

就在這時,燈光所照射方向的房門忽然動了一下,緊接著,大門打開,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丟下一包垃圾正準備回房間,在察覺到燈光的那一刻,側頭,登時與青梅占四目相對。

青梅占頓時有些緊張,立刻關掉了手電筒準備回房,可宥時卻及時用手電筒照亮了青梅占所在的方向,並問:“有事嗎?”

聲音很平,聽不到什麽情緒,他似乎既不生氣也不高興,就像是一個毫無心事的普通陌生人在打招呼一樣。

青梅占的心頓時擰成了一團,她倒是寧願宥時臉上有點情緒,好歹也算是對突然失聯的一種無聲答覆。

“沒……沒事。”青梅占輕聲回應著。

“那我先回去了。”說著,黑暗中就傳來了宥時的關門聲。

聲音不大,可青梅占卻覺得特別刺耳。

等回到房間裏,兩行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青梅占背靠門滑坐在地,她覺得很委屈。

自從她和宥時認識以來,除了羅媣給她講了道理讓她自己做出選擇外,身邊認識的所有人都在勸她離宥時遠一點。

可是,她只是想和宥時做個朋友而已,真的只是想做個可以讓她在心靈上有所依靠的朋友而已!

她知道自己確實對宥時有些不太好直說的感情,可那是對宥時的嗎?不是的,那是對阿廉的!因為她深愛著阿廉,所以才會把一些感情投射在宥時的身上!

她也曾經抗拒過這樣的感情投射,可是她太累了,獨自生活在耀星大陸上,她身邊沒什麽朋友,還要面臨隨時懷孕的風險,她就不能有個夢幻一些的情感寄托嗎?

為什麽一個個都要像是那些古板醜惡的爹味中年人一樣跳出來教育她呢?

憑什麽就認為她青梅占一定會過得很慘呢?

在中國的90年代,東三省是響應獨生子女政策號召的頭號積極分子。

時至今日,東三省的獨生子女率依舊平均在50%以上,僅次於獨生子女率接近70%的上海市。

在東三省,大部分獨生子女家庭都把女兒當做頂梁柱在培養,父母的口頭禪向來是:“放心,家裏以後的東西都是你的,你就好好上學讀書,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想著結婚靠誰,你要靠就靠你爹媽我們,咱們家雖然不富裕,但不窮,不需要你以後結婚給咱們家帶什麽回來……”

可是,就是在這樣先進的價值觀環境之下,青梅占的家庭,卻一口氣生了三個孩子。

因為青梅占是郊區的農村戶籍,父母都是個體戶沒有編制,偷偷摸摸把孩子生下來之後藏在農村,等政策放松一點再在人口普查的時候給孩子去上戶口,幾乎影響不到什麽。

至於沒有戶籍如何上學,反正他們住的是郊區,交點錢,上個普通的小學不是問題。

所以,小時候,她身邊的同學和朋友,都是像她一樣的多生子女,為了逃避罰款,在鄉下東躲西藏。

可是,到了初中,她終於有了戶口之後,周圍的環境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什麽?青梅占你家居然有三個孩子?”

初一那年,青梅占第一次進城上學,一群人將她團團圍住,好奇地打量著。

做為班裏唯二的多生子女家庭的小孩,她被這麽一群獨生子女圍在中間,一時間哭笑不得。

“你家為什麽要生三個呢?”有一個男生很沒禮貌地問,“因為你家很窮,要生一堆出來掙錢,是吧?”

“胡斌你說什麽呢?”旁邊的女生喝止他,“有沒有情商?會不會說話?”

“我沒胡說啊?”男生一臉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道,“我爸說了,這個世界上,有錢人生一堆孩子是為了分散財產虧損的風險,那是沒辦法必須生很多,但是孩子生下來是享福的!而窮人生一堆孩子是父母為了搞投資,孩子生下來就背著父母的債,混得好就不說了,混得不好就是來受苦的!”

“我不管是誰說的,就算是你爸說的,你也不能當著人家面說啊……”

“好了好了……”另一個男生為了緩和氣氛,連忙安慰青梅占道,“我……我其實挺羨慕你的,我也想有個兄弟一起打游戲……”

“你想什麽呢?一臺電腦五千塊,多一個人就是一萬塊,你爸媽肯定不會買兩臺電腦,而是讓你倆錯開玩電腦,最後的結果就是你倆只會搶電腦,而不是一起打游戲,信不信?”

“不是吧……”

“不是什麽不是?你家難道是你爸、你媽還有你一人一臺電腦嗎?”

“哦,我想起來了,我媽說一些南方地區獨生子女率連20%都沒有,因為他們重男輕女,一定要生男孩子繼承家業才行,女的不行!”

“我們女生怎麽不行了?你會的東西我不會嗎?你哪裏比我強?”

“胡勝男,你聽清楚,是我爸說的,你怪我幹嘛?我就是個純粹的傳話筒好嗎?”

看著眼前一群獨生子女對自己的家庭進行無盡的暢想,雖然他們沒有什麽惡意,但青梅占卻覺得不太舒服。

她隱隱覺得有些不甘,正打算還口,突然有一名女生走過來道:“我也是下面有個弟弟,我覺得挺好的,雖然我弟弟是個王八犢子,但我媽說了,以後我我不會孤單,不用靠自己一個人承擔所有的事,而且以後爸媽老了也可以分攤養老……”

“可是我爸媽只要退休,養老金就有將近9000元。”一個女生一臉不理解道,“我媽說我爸生病會報銷很多,我爺爺走的時候都沒讓人照顧過,我以後也不需要照顧我爸和她。”

“我家一套房子是我奶奶爺爺留給我的,一套是我爸媽留給我的的,以後都是我的,我賣一套房的錢不就夠住所任何事了嗎?”另一個男生道。

“各有各的好吧。”那名和青梅占一樣的多生家庭女生道,“就算有錢,但一個人還是會很累,我爺爺前一陣做手術,你不知道我爸媽有多緊張,多虧有我幾個大姨分擔。”

“那是你沒有一個趁火打劫的大伯……”另一個男生一臉嫌棄道,“我媽說了,兄弟姐妹長大後有了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孩子,誰不更愛自己的孩子?我大伯欠我家二十萬塊錢至今都沒還呢,但我堂哥卻有錢出國留學……”

聽著眼前這一群同學為了這樣的話題爭執不休,青梅占藏在桌下的雙手輕輕握了一下拳,她正打算張口,那名多生子女家庭的女生又道:“我和我弟雖然打架,但我們相處很好,別用你的小心眼去想我們好不好?真到了家裏老人生病了,你看著,是一個人好還是有兄弟姐妹好!”

“他們沒有惡意啦……”一名女生明顯感覺到了火藥味,匆忙勸和道,“確實多個家人就多個依靠嘛……”

說著,那名女生看向青梅占,希望她能夠發言終止這場無意義的爭執。

“怎麽樣都好吧。”青梅占雖然內心不太爽快,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她道,“我不覺得我缺了什麽,也想不出來獨生子女缺什麽,可能其實大家都挺好吧……”

後來,上課鈴聲響起,大家紛紛回了座位,自此以後也沒有再討論過相關話題。

而那名多生子女家庭的女孩,則主動找青梅占做了朋友。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向青梅占分享一些最近看過的小說、雜志或者有意思的電視劇,但後來漸漸地,這個女生開始變得喜歡吐槽。

每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女生就會不斷地向青梅占倒苦水,說父母如何如何偏心弟弟。

起初,青梅占會絞盡腦汁安慰這名女生,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女生開始把青梅占當做一個訴苦的樹洞,有什麽苦水都會往青梅占這裏倒,以至於青梅占的情緒也漸漸受到了影響,變得越來越消極。

於是,有一天,青梅占爆發了,她一臉不理解地對那名女生講:“你幹嘛老給我說這些,你覺得委屈你對你爸媽當面講啊?”

那名女生聞聲楞了一下,緊接著低聲道:“我以為你懂我,你真是個蠢貨。”

那天,莫名其妙挨了罵的青梅占一臉不高興地回了家。

當時媽媽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爸爸在陽臺上掛剛洗好的衣服,姐姐正在責罵哥哥,好像是哥哥偷吃了冰箱裏面的最後一塊蛋糕。

原本再稀松平常不過的溫馨日常,卻讓青梅占覺得一腔怒火。

“你給我把蛋糕還回來!”姐姐指著哥哥的鼻子臭罵,“我還沒吃呢!你個小癟犢子!”

“就個蛋糕而已!”哥哥則一臉無賴,“誰不知道是王晨送你的呀,看你那花癡樣子,喲喲喲……”哥哥甚至還扮起了鬼臉。

“你找打吧你!”姐姐頓時撈起一旁桌上的黃瓜,對著哥哥的臉“啪啪”抽去。

哥哥也不甘示弱,抓起桌子上的生菜對著姐姐的臉亂甩。

要是換做以前,青梅占會一邊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兩個姐弟的戰爭一邊吃瓜,直到老爸老媽過來以“不許把蔬菜當玩具”為理由將這兩個人各打二十大板結束。

可是今天,青梅占的視線卻落在了二人身後空空如也的蛋糕盤上。

她忽然發現,她好像從小都沒吃過一份完整的蛋糕。

一直以來都是爸媽買一份,一開始的時候會給他們三個各切一塊,但最終剩下的進了誰的肚子裏,主要是看誰先吃完盤子中的那一份並且出手足夠快了。

可是,獨生子女一直吃的都是一塊完整的蛋糕吧?

即使不想吃了放在冰箱裏,也沒有人和他們搶,對吧?

難道自己也和那個女生一樣,其實……很不幸?

“你倆小崽子又拿蔬菜亂玩了是不是!看我抽不抽死你們兩個!”就在這時,老媽從廚房裏端著菜出來,一看到哥哥姐姐,頓時發出了河東獅吼。

哥哥和姐姐立刻狼狽地將蔬菜放了回去,然後扭頭撒腿就跑。

“梅占,幫我把裏面的湯端出來。”媽媽懶得去追那兩個混賬,她先是放下手中的盤子,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然後扭頭吩咐她道。

“哦,好。”青梅占收起情緒,乖巧地起身,進入廚房端湯。

因為剛才的蛋糕鬧劇,這頓飯,姐姐和哥哥沒敢上桌吃飯,甚至兩個人都跑沒影了,桌子前就坐著她和媽媽、爸爸。

今天的晚飯有土豆燒牛肉,媽媽做了好大一盆,青梅占最喜歡吃這道菜,尤其是喜歡吃裏面肥瘦相間的牛肉塊。

燉到合適的火候時,肥美的脂肪層冒著美味的油脂,配合又爛又入味的瘦牛肉,恰到好處的口感配上絕佳的味道,讓人欲罷不能。

於是青梅占忍不住在盆子裏翻了起來,專門把一顆顆肥瘦得當的牛肉揀出來吃掉。

連續吃了十幾粒大塊的牛肉,當青梅占決定接著挑肉時,爸爸的筷子落在她的筷子上道:“梅占,你哥哥姐姐還沒吃呢,你把裏面的大肉塊全挑沒了,你哥哥姐姐吃什麽?吃你挑剩下的不要的東西?”

青梅占頓時有些尷尬。

“吃飯就吃飯,不要在碗裏挑三揀四,你以後出去吃飯難不成也這樣?那人家誰還跟你吃一碗菜呢?”

青梅占搖了搖頭。

以往的話,父親這麽說了,她絕不會產生任何多餘的想法,只會一邊說“我知道了”一邊接著吃別的菜,可是今天,她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甚至連碗裏的米飯都沒吃,就起身道:“我吃飽了。”

說著,她扭頭就走。

“哎?梅占你怎麽回事?”母親一臉迷茫地看了眼父親,然後又扭頭看向青梅占的背影道,“你還有脾氣了?”

“我沒有。”青梅占回應著,“我就是累了。”

回到臥室裏,青梅占原本想一個人靜靜,卻發現姐姐竟然躲在她的床上看爸媽明令禁止閱讀的言情小說雜志《花火》。

“你幹嘛不回你自己房子看小說?”青梅占問。

她們家是自建房,每個人都有獨立的臥室。

“你怎麽了?”姐姐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緒,放下書問,“誰欺負你了?”

“沒有。”青梅占走到床邊坐下,順帶著推了推大姐道,“你回你的臥室看書去。”

大姐見狀只能起身,但並沒有帶走小說,而是放在她的床頭道:“書你幫我保管著,咱媽看到肯定又說我……”

“你都成年人了她管你看這種書幹什麽?你又不是高中生了。”青梅占一臉不耐煩地道,“把你的書拿回去。”

“嘿我說青梅占,你今天怎麽回事?”大姐一臉不爽問,“吃錯藥了?”

青梅占不想說話,扭頭倒在了床上,蓋上被子直接睡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她起床來到餐廳等早飯,發現母親端著一碗牛肉燉土豆來到她面前道:“來,你的早飯。”

碗裏有好多牛肉粒,都是她喜歡吃的大塊肉粒。

青梅占頓時一臉意外地看向母親。

“你多大了?青梅占?”母親瞪她,“就為了幾塊牛肉,你爸說你一句,就撂下筷子走人啦?還跟你姐吵架了是不?”

青梅占的眼淚頓時湧了出來。

憋了一個晚上一言難盡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洩。

“你怎麽了?”見青梅占居然哭了,母親顯然感覺到哪裏不太對,忙追問,“是不是學校裏面誰欺負你了?”

青梅占搖了搖頭,含淚吃著碗裏的肉。

“你別墨跡,你快說,我聽著呢。”母親催促道。

“我……我……”青梅占吸了吸鼻子,但她在看向碗中滿滿的牛肉粒後,最終還是沒有問出那個問題。

後來,她成年了。

偶然一次機會在微博上加回了曾經的那個女生,對方聽說她有了未婚夫還準備結婚,冷漠道:“我以為你已經明白了,沒想到還是個蠢貨,等到了你哥買房的時候,你就該清醒了!”

看到這裏,青梅占什麽都沒說,直接就拉黑了這名女生。

她的家庭很美滿,她的人生也很幸福。

她不需要問母親那個沒用的問題,也沒必要向這個女生證明什麽。

沒有人規定獨生子女家庭才是最好的存在,也沒有人規定普通人家就不能生多個孩子,更沒有人說多生子女家庭就一定是重男輕女。

想要兒女雙全不行嗎?

如果父母真的是為了生兒子,又為什麽會在二哥之後生了自己呢?

他們兄妹三人都不是俊男美女,長相平庸甚至可以說有點醜,也沒有過人的能力與優秀的異性緣,一輩子普普通通,追求她們姐妹倆的人都屈指可數,更別提二哥那比她們還慘淡的異性緣。

如果她是父母,面對家裏的這三個孩子要結婚,卻只能拿出一套房的錢,她又會怎麽分配呢?

或許如果未來她有了孩子,她會教育兒子要去爭取自己的生活,教育女兒一定要精神獨立,可是,面對眼下她的家庭,她會怎麽做?

她也會像爸媽那樣,給二哥買一套小二室,剩下的錢東拼西湊甚至去親戚家借一下,給他們姐妹二人足夠體面的嫁妝。

因為現實就是二哥沒有房100%結不了婚,而她就算一無所有阿廉也願意和她攜手並進。

拋開現實社會情況要求平均分配財產,本來就是在為難父母。

父母對她愛與不愛,她看得很清楚。

父母明明可以買得起大三室,卻只是買了小二室給二哥。

他們斬釘截鐵說:“二室一廳夠了,你二哥想換大房子靠他自己去!我們只負責讓他有婚結!我們的錢還得給你們兩個留夠嫁妝錢呢,你們也得風風光光的!”

那一刻,青梅占覺得有些問題問與不問都不重要了。

童年時,她確實因為那群獨生子女的言論和那個女生的遭遇傷心過,可如今想來,那只是別人的人生,她要過好的是自己的人生。

那群獨生子女只是一無所知地秀著他們從父母那裏道聽途說來的觀點,用事不關己的態度在想當然地理解他們多生子女的家庭,臆想他們的不幸;

而那個和她一樣的多生子女家庭的女生,或許她們家真的存在重男輕女,於是她希望每一個多生子女家庭都重男輕女,好顯得她的不幸是世界上的大多數,讓她痛苦的內心平衡一些。

可是,她青梅占的家庭很好、很幸福、很完美。

她雖然不聰明、不成熟、甚至有些愚蠢,但她不需要別人指指點點教她如何分辨父母的真心,她不需要別人不斷地猜忌她們家為什麽生了三個孩子,更不需要每一個從她人生路過的路人甲都對她的選擇進行一番爹味指點。

她雖然沒有君山聰明,沒有玄千兩那樣機敏,更沒有白壽眉那樣的家底和美貌,但她能做選擇,並且她會努力為她的選擇負起責任。

想到這裏,青梅占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掏出手機,主動給宥時發去一條短信——

【你前天晚上的短信我第二天一早才看到,感覺錯過時間了,所以沒回,不好意思。】

發完信息,青梅占等了一會兒,見宥時沒有及時回覆,就故意進入衛生間去大號消磨時間,等大完回到臥室,果然來了短信——

【我一直以為我們的關系很親近,我沒有想到你會對我那樣警惕,說實話,有點傷感,感覺自己千辛萬苦在你心目中建立的信任像個笑話,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處理我們之間的距離,或許,冷處理我們之間的關系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青梅占看完信息的瞬間,眼淚又從眼眶中跌落了出來,她原以為宥時會順著她的話向她道歉,說上次的發言冒昧了,卻沒想到宥時看穿了她的謊言。

也是,別人又不是傻子,怎麽會識不破這麽簡單的假話呢?

或許宥時從一開始也對她抱有簡單的好感,無論那份好感是男女之間的動情還是普通的人與人之間的欣賞,但正是因為這份感覺的存在,兩個人才有機會成為了朋友。

宥時可能確實想要和她更進一步距離,而或許她該做的不是逃避宥時,而是直面宥時,與他的真實想法進行一次對話。

羅媣不是說了嗎?要認清自己,知行合一。

她不想就此失去宥時,她還想和宥時一起聊天、一起吃飯、一起暢享各種美好的事。

於是,青梅占再一次擦了擦眼淚,給宥時回消息——

【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但可能短信並不適合聊這些,或許我可以去你的房間聊這些。】

這一次,宥時回信息很快,只有潦草的兩個字——

【可以。】

收到短信,青梅占拿起手機,借著窗外基建設備的微光,摸索著推開大門,來到了漆黑的走廊上。

眼前是一片烏墨色,青梅占什麽都看不見,也找不到前進的方向,而就在這時,一束刺眼的亮光從不遠處照來,青梅占下意識擡手遮擋那抹光線,直到雙眼適應了那光的亮度,才在光線的盡頭看到了那個男人影影綽綽的身型。

她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是知道對方在等她。

於是,青梅占邁著謹慎的步伐,緩慢地向著那光的方向緩慢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內心便瘋狂地打著鼓,她還是猶豫的,卻又不想停下。

直到她來到宥時的身前,輕輕仰頭,與眼前的男人對視。

她仍然看不到對方眼底的情緒,卻因為過近的距離,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與呼吸。

“請。”宥時推門,為青梅占讓出一條進入房中的路。

“好。”青梅占吞了口口水,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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